在松山陣地上,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地震撼。那場戰斗已經過去整整70年了,無論是遠征軍進攻時挖的壕溝,還是日軍為防守而修筑的工事,全部清晰地保留著,有一種零距離接觸戰爭的感覺。看著一絲不茍的日軍工事,忽然覺得,這種認真與專注,恰恰是我們所欠缺的,如果咱們也能具備,別說一個釣魚島了,整個中華民族都將迎來真正的復興。
龍陵的含義
芒市到龍陵只有28公里,在行政管理上卻是2個地區,芒市是德宏州所屬,龍陵是保山市下面的一個縣,兩地中間隔著一道山,山中有個地方叫南天門,也就是電視劇《我的團長我的團》所表現的那場激戰的發生地。日軍56師團在占領滇西之后,將司令部設在了芒市,在騰沖、龍陵和松山等地,派駐了守備隊,進行防守,隔著怒江,與中國遠征軍對峙。1944年滇西大反攻時,遠征軍第11集團軍將兵力一分為二,一支部隊攻擊松山,另一支部隊繞過松山,將龍陵包圍起來。由于龍陵前有松山、騰沖、平戛等日軍駐地,龍陵失守,這些地方必然成為甕中之鱉,所以,日軍拼死防守龍陵。龍陵之戰從1944年6月5日開始,11月13日結束,我軍共傷亡28384人,日軍傷亡10620人(據日軍資料,龍陵守軍陣亡2937人)。在滇西抗戰史上,將其稱為三戰龍陵。
南天門:激戰發生地。
翻過山梁,龍陵盡收眼底,這是位于山間的一座并不算大的城,東南西北全是山,縣城東側緊貼著一座比較高的山,叫老東坡,縣城西南側還有一座很矮的山,上面有座寺院,中間平地范圍不大,且不是很平,有較大的起伏,形成丘陵之勢。據說,正是因為這種地形,加之縣城西北14公里處有龍川江,所以得名龍陵。
四面環山的龍陵縣城。
龍陵縣城的老街基本上保持著原貌。
貫穿縣城的老街,其實也是昔日滇緬公路。
有意思的是,占領滇西的日軍是第56師團,這支師團又叫龍師團,龍師團來到龍陵,龍的陵墓,在此覆滅,看來是上天注定的。另一個巧合是縣城西南山上的寺院,原本叫伏龍寺,56師團來了以后,覺得不吉利,怕自己這條“龍”被“伏住”,于是改名為云龍寺。來到龍陵,我首先去了云龍寺看了看,寺院修葺一新,但沒有開門。山坡上還有個紀念碑:龍陵抗日戰爭勝利紀念碑。這座紀念碑是前幾年剛剛建立的。
云山村西側的小山。
日軍為了討個吉利,將伏龍寺更為名云龍寺。
龍陵守備隊軍官在云龍寺門前。
云龍寺腳下的龍陵抗日戰爭勝利紀念碑。
一路陪伴我的海馬S7。
占領滇西的56師團
有人問,日軍56師團是不是最牛的師團,這個問題很難回答,因為太難量化了。不過,在日本戰前常備武裝力量里,并沒有56師團,這支師團是在1940年,以12師團在久留米的留守部隊為基礎編成的(此時12師團駐守我國東北,隸屬關東軍),兵源來自日本北九州地區。這一地區的民風比較彪悍,以好斗著稱,這樣的人當兵,肯定令人生畏。事實上,在南京制造大屠殺的日軍第6師團,同樣來自北九州。
有文章將56師團說成“叢林戰之王”,我覺得略有夸張。56師團的主力113聯隊,在武漢會戰中幾乎被全殲,隨后的南昌會戰,第二任聯隊長又被我軍擊斃,也許是因為霉運不斷,1940年,113聯隊被撤編,但不久又重新組建,歸入剛剛成立的56師團。56師團的歷史雖然很短,但在菲律賓作戰中,表現出色,隨后被派往緬甸戰場,來了一出大縱深穿插,截斷了遠征軍的退路,并隨后占領了滇西。如果說56師團很牛,也就是這段歷史了——1個師團打敗了中國3個軍(1.5萬人對10萬人)。
到了1944年,遠征軍反攻,56師團的113聯隊和148聯隊被全殲(生還不足百人),師團殘部退往緬甸,此后一直駐守在緬甸與泰國的交界處,直到1945年8月15日向英軍投降。
在張家口地區的日軍(《紐約時報》攝于1937年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回顧遠征軍戰斗史,會讓你覺得日軍部隊的戰斗意志實在太強了。在騰沖,一個日軍士兵把自己放進一個古代大鐘,在鐘壁上鑿了一個小洞,以此為射擊孔阻擊我軍,一個人愣是生生擋住了一支進攻部隊,造成我軍傷亡多人,無奈之下,從側后繞過去,用木棒猛擊,這才把里面的日本兵震死了。
當然,日本人也不都是如此頑強。日軍有個第4師團,這支部隊是出了名的怕死、懼戰。每次上了戰場,能躲就躲,得拖就拖,只有一個宗旨,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。有一次被派往戰場前夕,士兵們紛紛跑進衛生所看病,聯隊長看見空空如也的兵營,大為憤怒,轟走醫生,自己當起了大夫。當日軍投降,返回日本時,各個師團都是傷痕累累,丟盔卸甲,唯有第4師團,士兵們把自己保養的滿面紅光,武器彈藥完整無缺——這么多年一直沒怎么用。據說,之所以會這樣,是因為第4師團來自大阪,以小商販為主,這些人的骨子里就是照顧自己的生意,對天皇、武士沒什么印象。
在臺兒莊作戰的侵華日軍(《紐約時報》攝于1938年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在九江訓練的侵華日軍(《紐約時報》攝于1938年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侵華日軍(《紐約時報》攝于1938年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日軍如入無人之境
56師團在臘戍截斷遠征軍退路,立即分兵2路,一路向北進軍密支那,一路向東北進入云南。這支部隊的推進速度實在太快了,3天之內,就跨過國境,從畹町進軍到怒江西岸,要不是一只恰好路過的工兵部隊奉命炸橋,估計日軍再走上幾天,就走到昆明了。雖然據學者分析,當時日軍并沒有進軍昆明的計劃,但日軍的一個顯著特點是主動作戰意識超強,即使長官沒下令,只要出現了戰機,他們也會抓住每一個機緣,將戰果擴大。
今天,一個公司的員工如果都有這種意識,那可就了不得了。即使是非常弱小的公司,用不了幾年,也會發展壯大。反過來,如果每個員工都只會奉命行事,上級說一步,自己做一步,絕不主動思維,絕不積極進取,處處以己為優,事事先做免責,這樣的公司,即使有強大的資本支持,估計也撐不了幾年。
另一方面,日軍能取得如此戰績,與咱們的膽怯密不可分。1942年5月4日,交通部長俞飛鵬要求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和龍陵縣長楊立聲:1,疏散所有車輛,2,發動民工破壞公路,3,交軍糧500包大米。命令下得不錯,但具體執行沒有下文,只知道俞飛鵬和馬崇六隨即乘車離開龍陵,包括國民黨龍陵支部書記姜浩、縣長楊立聲在內的縣府官員,亦全部逃走。當天晚上,日軍部隊便來到龍陵,整個過程異常順利,如入無人之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