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到惠通橋
從大埡口算起,沿191縣道走11公里,是臘勐鄉所在地,這是整個松山地區最大的鎮子,有包括松山酒店、子高地酒店在內的4家旅館以及餐館、加油站、百貨商店。鎮子的北側就是松山,駐守在松山的日軍,就因為這個鎮子叫臘勐,才起名叫拉孟守備隊。
環繞大半個松山的191縣道,有20多公里的一段,依舊保持著昔日滇緬公路的原貌:石塘路。據說,前些年公路部門曾計劃將公路全面改成柏油路,幸虧有識之士的多方呼吁,才被保留了其中的一段,幸甚,幸甚。
這條路臨近怒江的時候,有個路口可以拐向320國道,但我不打算那么走,我要繼續沿著這條縣道,一直走到保山,這樣,我就完整地走完了滇緬公路的中國段。
從臘勐鄉路口處的加油站算起,行駛22.7公里,來到惠通橋遺址旁。事實上,在這之前,距離惠通橋還有好幾公里的時候,遠遠就已經看見了,而且,不僅能看見惠通橋,還能看見后面不遠處的1974年修建的紅旗橋。
惠通橋這里最早是個渡口,叫臘勐渡,清朝道光年間,潞江土司線如綸提議修建鐵索橋,實際建成是在光緒年間,因為工程質量不高,橋并不穩固,到了1928年,龍陵縣長楊醒蒼提議重建,為了一勞永逸,決定聘用英國工程師設計,幾經磨難,在繼任縣長邱天培的努力下,在華僑梁金山先生的資助下,最終在1935年建成新橋,取名惠通橋。
說到梁金山先生,我對其佩服的五體投地。他是保山人,19歲赴緬經商,日本侵華后,梁先生領導旅緬華僑開展抵制日貨,并積極投身抗日運動。1935年,他捐資修建了惠通橋;1937年,捐獻80輛汽車和1架飛機;長城抗戰時,捐給宋哲元部白銀5000兩;上海保衛戰時,捐助蔡廷鍇部白銀4000兩;國民政府分派給云南的救國公債,梁先生一個人就買了多一半;1942年日軍進攻緬甸,梁先生動用自己公司的120輛卡車,外加雇用的80輛卡車,為政府搶運滯留在仰光的援華物資。到最后,梁先生的所有財產幾乎全部捐盡。
1942年5月,遠征軍司令長官部直屬的工兵第24營,在營長張祖武的率領下,前往滇西。5月5日上午,部隊抵達怒江東岸,由于大批車輛與人員紛紛過橋,絡繹不絕,部隊停留在橋頭等待,正在這時,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從龍陵撤退至此,看到攜帶著爆破器材的工兵部隊,當即寫下手令,命其駐守橋頭,一旦發現日軍,立即炸橋。中午時分,日軍尾隨遠征軍的撤退部隊,追擊到怒江西岸,張祖武下令爆破,惠通橋被炸斷。事后,24營獲得了政府頒發的1萬元獎金以及特別獎章,獎章上印有“五五”及“惠通橋”。
惠通橋被炸斷后,日軍隨即開始泅渡,大約數百人渡過怒江,在這緊要關頭,奉蔣介石令西進增援的宋希濂的11集團軍趕到了(36師106團),雙方一直打到5月8日,擊斃日軍200多人,惠通橋阻擊戰獲得了勝利。
由于當時我方誤以為來到滇西的日軍只是一支快速部隊,兵力有限,于是決定派宋希濂部渡江收復失地,5月23日,11集團軍渡過怒江,開始向松山、龍陵、騰沖等地日軍進攻,到了5月28日,我軍在戰場上擊斃了一個日軍大隊長,獲取了56師團的作戰地圖,這才知道整個56師團已經全部進入滇西,第18師團亦有增援部隊,整個滇西有日軍2萬余人,鑒于此,蔣介石于5月31日下令停止進攻,主力部隊撤回,固守怒江,怒江西岸留少數部隊打游擊。
很多人都知道遠征軍1944年渡過怒江反攻,卻很少有人知道遠征軍其實有2次渡江反攻。第一次反攻距離日軍入侵滇西只有20天,第二次反攻才是1944年。
需要重點提及的是,宋希濂部正在與跨過怒江的日軍激戰時,飛虎隊的飛行員在空中觀察到有100多輛日軍軍車,停靠在靠近怒江的滇緬公路上,飛虎隊立即向上請示,蔣介石批準攻擊,5月7日,飛虎隊的8架戰機來到惠通橋,對西岸日軍一通狂轟,擊斃日軍200多人,炸毀軍車50多輛,使日軍這支快速部隊,遭到了較大的傷亡。
讀到這段歷史,總有一種酣暢淋漓地解氣感。說來也是日軍倒霉,滇緬公路盤旋在山間,公路兩側無處藏無處躲,全然暴露在外,飛機來轟炸,不死才怪。
這幾年的一些文字里,把炸毀惠通橋說成拯救了中華民族,實在太夸張了,不了解情況的人,會以為看見日本人來了,這邊一按電鈕,哐當,把橋炸了,日本人過不來了,中華民族就得救了。做夢去吧,這只能是幼兒園小班的故事課。事實上,如果不是宋希濂的部隊正好在5月5日趕到這一帶,迅速占領了制高點;如果不是飛虎隊讓日軍損失慘重,甭多,再有一天時間,日軍1000余人的快速部隊一旦都過了怒江,占了制高點,宋希濂部估計就沒戲了。要讓我說,這支部隊起碼能打到保山,如果是那樣,中日之間的對峙,就該是瀾滄江了。
1944年5月,隨著遠征軍渡過怒江,向前推進,工兵部隊很快修復了惠通橋。
松山戰役期間,衛立煌總司令走過惠通橋,來到戰場視察。
1974年,惠通橋東面幾百米的地方,又建了一座水泥橋,惠通橋的作用由此結束。
跨過怒江,繼續沿著191縣道走,途經水長鄉之后,191縣道沒了,變成了229省道,沿著它繼續走,過了杭瑞高速公路之后,匯入320國道,前邊沒多遠,就是保山了。從怒江邊算起,到320國道進入保山的市區邊緣,一共是83.1公里。
剛過怒江,公路便開始爬升,轉過第一個山頭,看見“三個山碉堡”的牌子。我把車停下,上山轉了一個小時,就沒弄明白,究竟是有一個碉堡叫“三個山”,還是有3個碉堡在這山上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這里是遠征軍與日軍對峙的期間,修筑的工事。
繼續往上爬,幾乎上升了1000米,來到山頂,我想,這附近一定應該有遠征軍的炮兵陣地,因為對面就是松山。直線距離只有幾公里。于是停車尋找,果不其然,看到一個石牌子:大山頭炮兵陣地。
詢問村民,得知陣地還得往上走,接下來是狹窄的土路,村民放羊、開拖拉機走的路,為了節省體力,仗著自己的車是SUV,毫不畏懼地開車上去了。有些地方很窄,拐不過彎,干脆不拐,反正路是之字形,到了下一個彎就變回來了。有些地方比較陡,路面又非常松軟,就提前加速,讓扭矩維持在一個合適的范圍,很容易就上去了。
這一路上走的爛路太多了,通過實際驗證,早就對這輛海馬S7樹立起充分地信任。雖然它不如吉普牧馬人那樣技能高超,雖然它不如途觀、CR-V那樣赫赫有名,但它的空間足夠大、開著足夠舒服、遇到爛路都能克服,我想,這就足夠了。
來到山頂,對面的松山全貌一覽無余,腳下的惠通橋如同發絲一樣細小。當年,遠征軍在這里架設起150毫米的重炮,對著松山上的日軍堡壘,進行過排山倒海式的轟炸。
駕車轉了一個彎,松山消失了在我的視野,沿著191縣道繼續走,再有2個小時就到保山了,這次感受滇西抗戰的旅行,在我軍炮兵陣地前,畫了一個句號。明天,我將駕車往北,前往四川、重慶。那里在抗戰時期,是中國的神經中樞。當將士們在前線與敵搏斗的時候,學者們在后方,用另一種形式為國家貢獻著自己的力量。
我相信,在那里,我將獲得另一種感受。
雖然離開了昔日的滇西戰場,但2周來在滇西的所見所聞,令我的心緒難以平靜。每一個在抗日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將士,都應該稱為民族英雄。為他們立碑、為他們寫傳,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這一路上,幾乎每一座紀念碑,都曾毀于1966年,今天我問了10位90后,沒有一個人,說得上來那是文化大革命。這是很可怕的事情。只有正視歷史、尊重歷史,才有可能從歷史中汲取經驗、總結教訓,才能在以后的發展道路中,少走彎路、少交學費。如果因為政治回避歷史,把歷史變成為己服務的工具,結果只能有一個:整個國家,不斷周而復始,不斷重蹈覆轍。
還好,這些毀壞的碑,正在一個個地恢復。但愿不是為了發展旅游業,但愿是出于真心實意。
讓我們記住這幾位在滇西抗戰中的民族英雄吧,其實還有太多太多。
衛立煌將軍:安徽人,滇西反攻時任遠征軍總司令,全面指揮滇西作戰,滇西戰事結束后,于1945年4月被任命為中國陸軍副總司令。內戰時,擔任東北“剿總”總司令,后被撤職,1949年出走香港,1955年返回北京,1960年在北京病逝,享年64歲。
衛立煌將軍與8軍軍長何紹周、53軍軍長周福成在怒江前線。
霍揆章將軍:湖南人,黃埔1期畢業,遠征軍滇西反攻時任第20集團軍總司令,指揮部隊渡過怒江,攻下高黎貢、騰沖,1953年在臺灣去世,享年52歲。
霍揆章將軍與兩位參謀在滇西戰場
宋希濂將軍:湖南人,陸軍大學一期,遠征軍滇西反攻時任第11集團軍總司令,指揮部隊渡過怒江,攻下松山、龍陵、芒市、畹町等地。內戰時,于1949年在四川被俘,1954年轉入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,1959年獲釋,擔任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委員,1980年赴美定居,1993年在美國去世,享年86歲。
宋希濂將軍(左一)在松山前線。
孫立人將軍:安徽人,清華大學畢業后赴美留學,在弗吉尼亞軍事學院讀軍事。遠征軍出征時任新38師師長,英軍被日軍包圍時,孫立人派113團前往營救,解救7千英緬軍,改編為駐印軍后,令日軍18師團死傷過半,緬北反攻期間,新38師擴編為新1軍。內戰時因與杜聿明不和,被調離戰場。1948年派往臺灣,1954年因與蔣介石不和被軟禁,1988年3月恢復自由,1990年11月19日在臺中去世,享年90歲。
孫立人將軍
廖耀湘將軍:湖南人,黃埔6期畢業,后派往法國軍校深造。遠征軍出征時任新22師師長,改編為駐印軍后,在緬北戰場戰績頗佳,先后殲滅日軍12000余人,緬北反攻期間,新22師擴編為新6軍。1948年10月,廖耀湘在內戰中被俘,關押于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,1961年獲釋,任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專員,1968年12月2日,62歲的廖耀湘在批斗會上,因心臟病突發,逝世于北京。
史迪威向廖耀湘將軍頒發勛章
同時,美國的援助,也是不應該忘記的。如果不是美國提供了大量的軍用物資,如果不是美國提供了航空隊(航空隊在美國是軍級單位)的支援,如果不是數以萬計的美國軍人在中國與我們的將士并肩作戰,中國還需要多少年才能打敗日本,恐怕誰都無法估算。
美軍士兵教中國士兵使用火焰噴射器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士兵教中國士兵使用重機槍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士兵與中國士兵并肩作戰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軍官與中國士兵一起閱讀《時代周刊》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士兵與中國士兵共同對空射擊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飛機源源不斷地向中國運送物資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在中國戰場上的直升機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中國戰場上的美軍后勤兵在洗衣服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美軍向傷殘的中國士兵傳授各種技能,使其退伍后能更好謀生。
(美軍通信兵拍攝,摘自《國家記憶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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